ching的小世界

你在什麼時候會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什麼時候你又會很需要對方跟你說聲「對不起」？

如果有人擋住我，我會說：「對不起，借過一下。」如果有問題不懂得問別人，我也會說：「對不起，請問一下…」如果在擁擠的公車或電梯裡被踩了腳，我會希望對方跟我輕輕說聲：「對不起。」如果對方跟我約會臨時得遲到一會會，我會希望對方跟我說聲：「對不起，再等我十分鐘好嗎？」

這些「對不起」都很簡單，我們也明白說這些對不起的原因和效果，因為打擾了別人所以說聲對不起，因為作錯事了所以說聲對不起，不過這些「對不起」都是幼幼班等級，在幼稚園或更小的時候就有人教了，如果學會了，就會在我們的人生裡一直被使用下去。

但有些「對不起」比較困難，因為這種對不起不一定涉及是非對錯的判斷，說對不起的一方不見得是沒有道理的一方，甚至於可能是對的不得了的一方，所以對不起變得很難說出口。

我想起去宜蘭玩的那天，燈燈隱瞞阿銘自己開車的事，理由是阿銘千叮萬囑怕出事，為了怕阿銘擔心，只好瞞著他。我覺得很不可思議，質問阿燈為何要作這樣的隱瞞，開車有其危險性，但該作的應該是更小心謹慎地開車，而不是隱瞞早已開車到處去的事實。我覺得我的想法是對的，在我心裡，我認為燈燈是一個外表柔弱但內心堅強且超有實力的女生，我不喜歡她身邊的人把她當成一個嬌弱的女生，限制她作這個作那個的，而且我~並~不~兇~，我只是陳述我的想法和質疑。阿燈並沒有對我的想法和質疑做太多的反駁，她只是說我對她很兇，她嚇壞了，眼眶裡還含著一絲淚光。

我也嚇到了，覺得非常不忍心，連忙跟她說「對不起。」請她原諒我，她說這是認識九年多來我第一次對她這樣嚴厲，把她嚇壞了，她知道我對她的關心，但她也明白阿銘的顧慮，所以沒有跟阿銘坦白。我想，在這狀況下誰對誰錯不是最重要的，我不認為我們兩個哪一方是不對的，但我還是跟她說了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我想是因為察覺到自己所執的黑白之鏡射出的銳利光芒傷害了對方的感情……

如果彼此之間感情深厚又相互明白，這樣的一閃並不會對彼此感情造成大破壞，事後如果覺得自己錯了，再去表達歉意也是勇敢而正確的行為；但那瞬間一閃，總不免在感情上造成一些傷害，尤其在親密的朋友、家人或愛人之間，因為深刻地彼此在乎，無論是不經心或刻意，無論是正義之詞、謬論或是無法反駁的無奈發言，這些小傷害的存活力和影響力可能會比我們想像的更久。因為察覺到這樣的事，所以我跟燈燈說了對不起，這個對不起無關乎是非對錯的判斷，這個對不起是因為她誠實地告訴我她的感受，而我也確實傷害了她的感情，所以說聲對不起，雖然沒有請她吃果果，但我們還是可以繼續心無芥蒂地相親相愛。

我們只是很平凡的人類，擅長彼此相愛，卻也有無比精準的互相傷害的本能。我不認為自己從來沒有傷害過別人，有時我甚至是以一種天真卻蠻橫的姿態傷害了家人或朋友，我以為他們是家人、是朋友，所以應該能理解我、包容我。我的朋友和家人也的確如此，總是好聲好氣地讓我生活在充滿陽光又開滿小花的粉紅色背景下（請用櫻桃小丸子的畫面想像一下）。只是年紀漸長，接觸的人多了，更能體會出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並不是能讓你恣意揮霍的奢侈品，在親密的朋友、家人或愛人間，也許更不容許這樣的小小消耗，因為在乎的緣故，所以一定要在冷靜之後好好思考並溫柔地安撫。

前些天我也被某人嚇到了，我想是因為我踩到了一個小地雷，我相信他本意不是要兇我，只是我還是嚇到了。我不希望對方在我面前掩飾自己的情緒，也不認為是對方錯的比我厲害，更無意改變對方對「情理法」或「法理情」順序的認知。只是在試著彼此了解彼此妥協的過程中，我可以尊重對方對於是非黑白和完整自我的堅持，但我也希望對方尊重我對情感的需求，所以在表達完彼此想法之後，我還是堅持地要對方給我一句無涉對錯的「對不起」(比收幾次驚都有效)，因為人跟人之間不是只有道理，還有一些無論你在不在乎的有的沒有的東西，可以很堅定但也很脆弱的東西，雖然看不見卻確實地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