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ng的小世界

【1/21周一】

上週老爹就因為看東西時出現了飛蚊似的黑影，而去附近診所檢查，診所醫生說是飛蚊症，點點眼藥水就可以了。但是老爹將左眼遮住，只用右眼看，卻說人的頸部以上是一片黑，”無頭人走來走去”（老爹的黑色幽默），於是周一就到和平醫院去檢查，醫生說是「視網膜破裂」，要馬上住院開刀，不然會失明。

周一中午睽違已久的購物欲終於出現，所以我正在新光三越逛著，老爹打電話來，有點怯生生地跟我說：「醫生說是視網膜破裂，要馬上住院，問我們要住和平還是要轉診去台大，怎麼辦？」

我突然覺得，老爹好像遇見了很難解的數學習題，或是很難做的科學實驗，不安地問著老師：「這該怎麼辦？」

後來我跟主治醫生通上電話，她很親切仔細地說明診斷結果，提出幾家可供選擇的醫院，後來我因為老爹就醫紀錄和交通的關係，選了和平。

我問老爹要不要過去幫他辦手續，老爹說他可以自己處理。我就繼續逛街，還買了三件衣服，邊逛邊在想，沒有轉去更大的醫院會不會不好？沒有再請別的醫生檢查一次是不是太草率？一邊又以就醫史和老爹心理熟悉度安慰自己。

我在想，以前老爹參與我學習過程中大大小小決定時，是不是也曾經有這樣的不安？是否也曾在心裡質疑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對對方最好的？

周一下班去看老爹，左眼視網膜破裂情況較輕微，已經施以雷射治療，老爹穿著毛衣和西裝褲躺在病床上，催我把他的機車騎回家，早點回去幫忙老媽。我有時對於他的”很能容忍自己的不方便”這件事感到有點生氣，我說：「我回家給你拿睡衣來吧，穿西裝褲怎麼睡？」

然後我騎機車回家，準備了睡衣拖鞋和一些盥洗用品，拿到醫院來，大眼包去馬偕做完檢查，也已經到醫院陪老爹了，老爹換了衣服，又催我們回去休息。我跟大眼包就到和平醫院後面吃溫州大餛飩，邊吃邊分配時間，誰照顧老爹、誰幫忙老媽、誰回家負責奶奶和nomo。

【1/22周二】

下午請了假，到醫院時約十二點半，護士說一點要進手術室，換上醫院衣服的老爹看起來好像老了一點，我陪老爹聊天，問他緊不緊張，老爹依舊說：「沒什麼好緊張的，上了麻醉數到三就睡著了。」

我之所以問，就是為了要聽他這麼說，我也知道他會這樣回答我，從他口中聽到是為了讓我自己懸著的心不要再東搖西晃。

一點跟著護士推著老爹到手術室，看著護士確認老爹的身分，推入電動門的另一端，我被請出手術室，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著，老爹變成了LED跑馬燈上的一串字：「眼科 門診 賴○德 準備中」，兩點多時我走出醫院到鬍鬚張吃了午飯，回來一邊看書，一邊盯著跑馬燈看，「眼科 門診 賴○德 準備中」；四點多時去買了飲料，回來還是看書、盯著跑馬燈看，「眼科 門診 賴○德 手術中」。

過了醫生預定的五、六個小時，等待的家屬一個個推著自己的親人離開了，跑馬燈上七八個病人剩下兩個，只剩下我一個人在等。我把「溫柔酒吧」那本書看完了，不顧攝影機就在頭上，開始做起體操來。在當兵的弟弟打了好幾次電話來，我只能跟他說沒事的別擔心。

約莫六點多，醫生走出來跟我說了開刀的狀況，留下別的醫生在縫傷口，七點半時老媽來了，八點老爹才從手術室出來，送進恢復室。老媽在恢復室陪著，我衝回家洗澡換衣服，今晚要在醫院陪老爹。

回家後收拾了東西，交代nomo這陣子要乖乖別搗蛋，再度回去醫院，老爹右眼包著紗布，左手打著點滴，醫生交代要趴睡兩小時再右側睡，老媽交代了要清理尿袋。我趕老媽回去休息，十二點時喚醒老爹，要他改右側睡，老爹說口渴，喝了一些水睡去了，夜半吐了水，護士說這是麻醉消退造成的，老爹不敢再喝水，我就每小時幫他用棉花棒沾沾唇，順便清尿袋，五點多又吐。

當晚我心裡很怕，看他這麼脆弱不舒服，我很難過。

【1/23周三】

八點小眼包來接手，我跟她講了老爹吐的時間和狀況，要她跟醫生說，交接完畢後我上班去，我想小眼包比我細心很多，也是最會跟老爹撒嬌的小女兒，有她陪老爹可能輕鬆一點。

這天檢查了眼壓，打了止吐針，老爹吃了一點白稀飯，喝了運動飲料。

下班時我再去，老爹看來好一些，我還是先回家洗澡再過來，換小眼包回家去，大眼包在店裡幫老媽。

醫生給了一堆眼藥水要點，有一瓶是每小時要點一次，第一次幫老爹點時我笨手笨腳，沒拿好蓋在眼睛上的護罩，彈到老爹的眼睛，他大概也嚇了一跳，不過沒有罵我（但我覺得自己實在很笨拙）。

十點多，老爹說想喝波蜜果菜汁，他有想吃想喝的東西我很高興，買回來喝了一些，睡去了。

這天好累，護士說眼藥水點到十二點就可以了，我調了鬧鐘，想先睡一下，每小時起來幫老爹點，十點、十一點順利度過，十二點那次我聽見鬧鐘，按掉，卻怎樣也起不來，老爹也睡著。

十二點那次沒有點到。。。。。。

【1/24周四】

隔天一早老爹催我快去上班，小眼包中午來，買了稀飯給老爹吃，他吃不多。

我跟小眼包說昨晚我起不來以致於沒點眼藥水的事，小眼包說沒關係啦！反正老爹睡著了也不要叫醒他。

下了班我再過去看一下，這天止住了吐，晚餐也吃了一些，吃藥時老爹還學我們對nomo講話的口氣說：「喝水水，不囉唆！」

回家洗澡，再到醫院來。這天晚上我每小時都確實點了，十二點多睡去。

【1/25周五】

其實只有第二個晚上覺得累累的，其他天都還好，昨晚老爹還起來把外套蓋我身上。

今天大小眼包都沒辦法請假，我就在午休時間跑去醫院，老爹已經吃完飯，喊冷，我幫他多穿上一件厚的衛生衣，可能是把點滴的針移位了，老爹說會痛。

請來護士小姐看看能不能重新插針，她說還沒到三天，換針要自費，還說不是每個護士都願意未到時間就幫你換，她是看老爹人不錯之類的，廢話一堆卻連試兩次，都沒辦法找到正確的血管，舊的插針處一直滲血，我在旁盯著看，很心急又不敢對護士發脾氣，她喚來另一位護士，這位護士一進門就說：「沒關係，我們再來找找看血管。」記得小眼包說過這位高大的護士比較親切，我也稍稍放心讓她再試一次，果然一次就作好了。

我問老爹：「這樣還會痛嗎？」

老爹搖搖手說不會（現在不能搖頭）。

護士說：「打這個很痛的，你爸爸很忍耐，好勇敢。」

若不是護士還在，我的眼淚就要滾下來了。。。。。






【想很多】

十年前老爹動過一次腹部手術，那時我在唸北一女，下了課沿著貴陽街走到和平去看他，記得只去了兩三次，也沒在醫院過夜，就是一直被老爹趕回家，他說他是鐵人，他沒事。

十年後我知道老爹需要我們多陪他，照顧他，鐵人也有偶爾生鏽的時候！

我一直在想，如果因為我沒點眼藥水而導致老爹眼睛發炎或惡化該怎麼辦？

從小到大，老爹從來沒有因為貪睡或偷懶而耽擱任何有關於我的事，從來沒有因為疲勞就說不要來機場或車站載我。

我怎麼可以因為貪睡就漏了一次呢？

我也突然覺得，從小到大我可以一直過著輕鬆愉快、只要唸書交朋友談戀愛的生活，是因為有老爹為我承擔了人生中比較辛苦的那一部分，他很少要我們幫忙，用自己的青春勞力換取我們一家的衣食無虞，用他的樂觀開明幽默給予我安全自由愉快的成長空間。

如果不是因為強大的愛和責任，會是哪根神經驅使人去做那樣的事呢？




我們姊妹每天早上msn分配今天該做的事，大眼包說弟弟本來周五晚上就可以放假回來，但是這個笨蛋因為站哨時手插在口袋被發現，被處罰要到周六早上才能放假。

弟弟傳了簡訊給小眼包告知這件事，他說他很懊惱，好想趕快回來看老爹。

我們家有這麼多小孩真好。